1926年6月10日,《太平洋画报》在上海创刊,它以传播艺术、介绍戏剧电影知识和丰富大众文化生活为办刊宗旨,社址设于上海南成都路125号,主编是韩啸虎,编辑有舒舍予(老舍)、秦立凡、顾明道等,均为民国时期的著名作家和美术家。因此,该画报当时以“文字精湛、图画精美、崇尚艺术、追求高雅”而著称。
内容丰富 毁誉参半
《太平洋画报》为文艺类画报,月刊,16开本,每期46页到75页不等,封面和个别插图为三色锌版印刷,每册售价为大洋两角半,由太平洋美术公司发行,上海及国内各埠大书坊均有销售。创刊号的发刊辞介绍了画报的主要内容和形式:“本报对于艺术上负积极提倡之责任,电影界中负竭力宣传之使命,其余诗文、小说、时事杂载兼收并蓄,应有尽有。本报鉴于单张刊物易于散佚,故决采用书本式装订成册,按月出版。其中因时间关系,往往有应时文稿及照片等,至登刊不免略后,此为无可避免之缺憾,读者诸君,幸勿以明日黄花目之。”停刊时间不详,现已知画报出刊至1926年11月第六期。
1926年,《太平洋画报》第三期封面。
《太平洋画报》在文字方面坚持“以文言、白话并存,以简短隽永为贵”办刊方针。画报主要刊登短篇小说、戏剧唱本、小品文及日常生活的琐碎记忆,如范烟桥的《孤雏的纸鹞》、舒舍予的《雷峰塔拍照记》、顾明道的《理想之妻》、程小青的《黑夜客》、程瞻庐的《东风吹梦记》等,其中,包笑天的小说《蜡姬》最具传奇色彩,让读者耳目一新。在摄影方面,该刊以时事新闻、风景、静物为主,兼有时装仕女、影星名伶、电影剧照等,比如京剧名伶言菊朋赠给舒舍予的签名剧照就是代表之一,弥足珍贵。绘画作品也是该刊的一大特色,其中包括了国画、讽刺画、滑稽画、漫画等多种形式,作者有颜文梁、秦立凡、刘公鲁、张光宇等。
名伶言菊朋赠送舒舍予(老舍)的剧照
该画报创刊后,曾一度得到《新闻报》等多家媒体的赞誉,但也有人在报纸上刊登出了《〈太平洋画报〉退步之速率》的批评文章,此文指出:画报第一期全本为道林纸印刷,而到了第二期就变成了半本道林纸、半本新闻纸,特别是在第二期上有一篇题为《苏民报之经过》的文章“赫然列于目录之中”,但画报中却找不到此文。因此,作者不无苛刻地称,照此趋势下去,“恐怕第三期就要四分之一是道林纸了……假定它每期题目60个,而每期少刊一篇,预料60期后,我们出了两角半大洋,只好看两页的题目了”。可谓是毁誉参半。
传奇小说 感人至深
《太平洋画报》在创刊号上刊登了民国报人、小说家包天笑的一篇名为《蜡姬》的小说,该小说通过讲述一对老夫少妻的传奇爱情故事,反映了民国时期的婚姻制度和民众的婚姻观念,从中也可看出一夫多妻制和买卖婚姻在当时仍很盛行,女性三从四德、从一而终的观念根深蒂固。
故事是这样的:有一位名叫高蒙的老翁,时年60岁,其夫人早已过世,子女们也都各自成家,不在膝下,身边唯有一位姨太太陪伴。姨太太年纪在二十三四岁,是高翁花钱买来的一位小家碧玉。她嫁到高家时只有18岁,高翁对她非常宠爱,喜欢称呼她的小名儿“秀贞”。他们二人虽然年龄差距很大,但却相亲相爱。高翁把秀贞的生活起居安排得妥妥当当,家中的粗活从不让她上手,秀贞对高翁的生活照料得也非常周到体贴。但高翁是上了年纪的人,时常腰酸背痛,秀贞便坚持给他按摩;有时高翁失眠,两目炯炯地望着天花板睡不着,秀贞就不睡觉陪着他说话,甚至给他唱催眠曲使其入睡;吃东西时,不好消化的从不给他吃,“衣服冷暖随时当心,洗身濯足无微不至”。
高翁从心底里感激秀贞,常对她说:“你大概是前世里欠了我一笔债,今世里以服劳还债来了。但只可惜咱俩没孩子,我死后,你还是去嫁一个年轻的人吧!我已经蹉跎了你的青春,我知足了,我心中觉得很对不起你呢!”秀贞说:“我生为老爷的人,死为老爷的鬼,我就服侍老爷到千年以后,难道家里人不许我终其天年啊?我借此长斋礼佛,以了余生。老爷说叫我再去嫁一位年轻的人,我看现在的年轻人,也未必靠得住,中途损弃的也多得很,我也很看穿的了。”
世事无常。后来秀贞竟染上了时疫,最终不治而亡,白发人送黑发人。秀贞去世后,高翁宛如丧失了半条性命,精神从此一蹶不振。孩子们竭力安慰他,带着他各处游玩,或者约朋友来家中相陪。无奈,高翁时常触景生情,唉声叹气,白天即使混过去了,一到晚间躺在床上,“房栊寂寞,帏幕凄凉,一枕一套,满眼都是秀贞的影子”,经常捧着秀贞的遗照流泪到天亮。高家的二小姐回家省亲时,劝父亲重纳一姬相伴度日,但高翁决意不肯,并说:“再也不可能找到像秀贞那般好的人了!”面对老人的决绝,女儿也只好打消此念。
有一次,高翁经过一家百货公司,他想起曾与秀贞来过一次,不过那已是三年前的事了。正在徘徊间,抬头忽然看见秀贞正对他含笑相迎,他不禁心中一喜,连忙冲过去,“嘭”的一声,他的额头撞在了玻璃上,幸亏玻璃材质较厚没有撞碎。他仔细一看,原来是百货公司橱窗里的一个“蜡美人”。但是她那额上的刘海儿、颊上的两个酒窝、眉下的一双眸子“都太像秀贞了!”他呆呆地伫立在橱窗前,久久不愿离去,恨不得砸碎橱窗把“秀贞”抱回家去。最后,他找到百货公司的执事,请求将这个“蜡美人”转卖给他。执事说,这是非卖品,并非货物。高翁不死心地说:“我喜欢蜡人,代价若干,一切惟命。”执事说:“这也容易得很,本地就有制作蜡人的工厂,我们做引荐,无论您要多少,无论是金陵十二钗,还是六宫粉黛,都可以让您遂愿。”高翁只得实言相告。执事听后被高翁的深情所打动,于是,他想出了一个办法:由蜡人厂另制一个蜡人,再把橱窗里的“蜡美人”送给高翁,且分文不收。高翁听后甚为感动,连声道谢,并感叹道:“从前活的秀贞是用金钱买来的,而这个蜡美人却是非金钱所能买到的!”
两星期后,高翁如愿以偿地将“蜡美人”抱回了家,心中得到无限慰藉,直到他含笑九泉。据说,这段充满传奇色彩的爱情故事曾打动了众多读者,皆说“爱情是可以冲破世俗观念和跨越年龄鸿沟的”。
原载于《中国档案报》2021年12月10日 总第3766期 第四版